男子劇烈胸痛,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,他卻說:我想送妻子最後一程
秦主任進來告訴我,五個小時前,送到心內科的那個心梗的病人死了,才三十七歲,老婆還懷著孕,哎,真是太可惜了!
對於那個病人,我當然是有印象的,其實胸痛已經整整三天了,但他一直沒有重視,來的時候他還告訴我,前幾天不小心摔倒了,胸口剛好撞在了板凳上,當時沒有去醫院檢查,不會是肋骨斷了吧?
檢查之後我告訴他,你的肋骨沒斷,但是情況更糟糕,是急性心肌梗死,需要立刻住院治療。
從確診急性心肌梗死的那一刻開始,接力搶救就展開了,沒有人知道五個小時里,醫務人員做了多大的努力,遺憾的是,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。
尤其是他還是兩個孩子的爸爸,其中一個孩子尚未出生,這樣的結局就更是讓人難受了,但生命就是如此殘酷,有時候一個很小的忽視,就可能讓人付出生命的代價。
正談論著的時候,美小護進來告訴我,搶救室來病人了,又是一個胸痛的,心電圖已經做完了,懷疑心梗,你快去看看!
搶救室就在急診室的對面,我和秦主任快步走出去,患者老薑,今年45歲,一個人來的急診科,主訴是胸痛。
秦主任看到心電圖的時候微微皺起眉頭,對我說,是很典型的心梗,快點走綠色通道,把病人送進心內科介入中心做手術吧。
按照流程走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,像老薑這樣,一個心電圖基本就能明確是急性心肌梗死了,還有很多患者,一次心電圖沒有太大的問題,為了排除心梗,還需要抽血查心肌酶,甚至需要多次複查心電圖。
可是,就在我和老薑談話的時候,他的話卻震驚了我,他說,我的妻子還在腫瘤科住院,她快不行了,主治醫師說有可能是今晚的事情,醫生,你乾脆給我開點葯,我應付一下,等送完我妻子最後一程,我再來做心臟手術……
這個男人說著說著已經哽咽了,妻子病危,如今他也倒下了,可即便如此,他一心想著的還是在病榻上的妻子,在妻子生命的最後時刻,他只想守在她身旁,送她最後一程。
我當然拒絕了他的要求,雖然殘忍,但是無可奈何。
他的妻子是一個病人,可是老薑也是一個病人,急性心肌梗死,這是一種極其嚴重的心臟疾病,如果處理不及時,在短時間內患者就可能出現心律失常、休克,甚至是心臟驟停。
這是一種危及生命的疾病,我不可能讓老薑冒險去送她妻子最後一程,我是一名醫生,救死扶傷是我的天職,在生命面前,所有的兒女情長都要暫且擱置一邊。
我給老薑下了病危通知單,我告訴他,你現在要做得就是配合醫生,至於你妻子這邊,你可以讓子女守一下,還有,你必須要趕緊通知另一位直系親屬到醫院,你現在病情很重,需要家人的陪伴。
聽我這麼一說,老薑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,他立刻坐起來,他說,我的生命我自己負責,我必須要守著我的妻子,你不知道,我的妻子膽子特別小,她半夜起來上廁所就要牽著我的手,要是我不在她身邊……
老薑說著,眼淚已經滾落了下來。
秦主任見狀,急忙安慰老薑,好大一會他的情緒才逐漸平穩下來。
十萬火急!我非常清楚老薑現在的情況,對於一個隨時可能出現病情變化的患者,我非常清楚「時間就是生命」這句話的意義,現在,我們一直在和死神賽跑,想從死神手裡奪回老薑,唯獨他自己,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。
作為上級醫生,秦主任的談話水平和技巧都是一流的,他對老薑說,任何一個醫生都不能強迫病人去做手術,如果你強烈反對,我們也沒辦法,但你想過沒有,你帶病去守你的妻子,若是病情加重,你倒在了妻子面前,她會是什麼感受?以你妻子目前的狀態,你覺得她還能再受到刺激嗎……
秦主任的話讓老薑沉默了,過了一會,他終於點了點頭,我同意手術。
老薑打電話通知了家屬,我和美小護一起將其送進了心內科介入中心,經過手術治療,老薑轉危為安了。
真好!他活過來了,我和秦主任都特別高興,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即使整個深夜都在忙碌,也覺得是值得的。
上帝保佑!老薑心梗那天,他的妻子平安無事,兩天後,我準備去看看老薑,打了一個電話給心內科護士站,護士告訴我,老薑沒在病房,他的妻子不好,他堅持要去,我們都勸不住。
我問護士,他的病情穩定一些了嗎?
穩定很多了!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。
如果穩定了,可以下床活動了,我覺得要求也別太苛刻了,畢竟,那是他的結髮妻子。
我還是決定去看看老薑,於是快步走到住院部,坐電梯來到腫瘤科,由於不知道老薑妻子的姓名,我只能挨個病房尋找,最終在32床,我看到了老薑,他跪倒在床邊,緊緊握著他妻子的手。
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報警聲,醫生詢問老薑,還要不要搶救了?
老薑說,算了算了,我不想她再受痛苦。
在老薑的身旁,還站著一個少年,少年目光呆滯地望著病榻上的女人,他一言不發。
送妻子最後一程。這是一個男人的諾言,老薑做到了。過去,我不理解他,現在,我格外尊敬他……
逝者如斯,生者已矣。半個月后,我因為肩膀痛到康復門診做理療,巧的是又碰到了老薑,我問老薑恢復的怎麼樣?
老薑握著我的手說,那天真是太感謝你和秦主任了,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!
我問老薑在這裡做什麼?
老薑說,帶我兒子來做康復,他打小就有自閉症……
人沒有最不幸,只有更不幸。站在老薑身旁的那個少年,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另外一個方向,在老薑告別離開的時候,我還是一個人木訥地站在原地,我的肩膀很痛,我的眼睛也很痛,望著老薑和少年的背影,我承認那一刻我破防了,我的眼睛濕潤了……